二戰時，美國最有希望奪牌的奧運長跑國手路易．詹帕瑞尼，因戰爭淪為日軍戰俘，徹底改寫了他的後半生，即便戰爭結束，也並未帶走他遭遇劇變的恐懼。幸好，路易仍懷有重要的人生信念，最終突破困境，拒向黑暗屈服。

《永不屈服》一書講述路易這充滿逆境與挑戰的人生，本文特摘取他早年一展長才之精彩篇章，向跑友們介紹這位傳奇人物跑步故事的開端。

 

一九三二年夏天，路易除了跑步，還是跑步。

在一位朋友邀請之下，他前往加州南部沙漠地區的卡惠拉印第安人保留區 (Cahuilla Indian Reservation)，住進一間小木屋。每天早上，他和太陽一道起床，拿著一把步槍，跑進一叢又一叢的山艾樹。

他奔上山丘、俯衝下坡、橫度沙漠、跨越溪谷。他追逐一群野馬，有如被捲進一陣旋風，他試圖抓住一匹馬的鬃毛並騎上去，但是沒有得手。他在硫磺泉中游泳，卡惠拉族的婦女在旁邊的石頭上洗衣服，他游完之後就躺在地上，攤開身體讓太陽曬乾。

到了下午，他跑回木屋，路上順便打一隻兔子，帶回去當晚餐。他爬上屋頂，舒舒服服躺下，讀葛瑞的西部小說。夕陽西下，書頁的字裡行間逐漸模糊，他向四方眺望，眼前的美景令他深受感動。他看著風景的色調從淺轉深，直到夜幕低垂，黑暗將大地與天空融為一體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準時起床，繼續跑步。

他跑步既不是為了逃避什麼，也不是為了追求什麼；既不是為滿足任何人而跑，也不是為厭惡任何人而跑。他跑步，只是因為他的身體想要跑步。浮躁焦慮、忸怩難堪、反抗意念，全都煙消雲散，他只覺得無比平靜。

 

路易帶著對跑步的狂熱回到托倫斯，過去他為雞鳴狗盜投入的精力，現在全都灌注在田徑場上。在彼得建議之下，他每天早上幫《托倫斯前鋒報》跑步送報，上學放學也都是跑步，還在家裡與海灘之間跑來跑去。他很少跑人行道，經常跑上鄰居的草坪，跨越樹叢籬笆。他不再抽煙，滴酒不沾。為了增加肺活量，他跳進雷敦多海灘的公立游泳池，潛到池底，抓住排水孔的塞子，讓身體漂浮在水中，時間一次比一次久，最久的記錄是三分四十五秒。池邊經常有人反應過度，跳下水想試圖救他。

路易也找到自己的偶像。在一九三?年代的美國，徑賽非常受歡迎，頂尖選手會成為家喻戶曉的大人物。堪薩斯大學一英哩長跑選手葛倫．康寧漢 (Glenn Cunningham) 就是其中一位。

康寧漢小時候在學校經歷過一場校舍爆炸，兩腿和軀幹嚴重灼傷。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半月，才能勉強坐起身來；後來花了更長的時間，總算重新站起來。康寧漢的腿無法伸直，於是他緊緊靠著一張椅子，兩腿拚命伸展。他先把自己綁在家裡一頭騾子的尾巴後面，後來又找來一匹樂意配合的馬「油漆」如法炮製，用這種方式逼自己跑步，剛開始的時候非常痛苦。幾年之後，康寧漢踏上田徑場，一再刷新一英哩長跑記錄，每次都讓對手望塵莫及。一九三二年時，個性謙虛、脾氣溫和的康寧漢，雖然腿上與背上布滿扭曲的疤痕，卻已是享譽全國的體壇明星，後來更成為美國歷來最偉大的一英哩長跑健將。於是路易有了自己的英雄。

 

一九三二年秋天，彼得進入免學費的康普頓社區學院就讀，後來也成為明星級的賽跑選手。他幾乎每天下午都通勤回家指導弟弟，和他一起跑步，幫他縮小手肘擺動的幅度，指點他比賽策略。路易具備一項少有的生物力學優勢，跑步時臀部會大幅晃動，每當他邁出一條腿，那半邊臀部也會向前擺盪，因此他的步幅長達兩百一十公分，效率高人一等。托倫斯中學啦啦隊員圖慈．鮑爾莎克絲 (Toots Bowersox) 在學校看過路易跑步之後，只能用「流～暢」來形容。路易原本參加短跑比賽，但彼得認為距離太短，他應該可以成為康寧漢那樣的一英哩長跑選手。

 

一九三三年一月，路易升上十年級。他已經卸除過去那種冷漠、滿懷敵意的態度，開始受到上流社會人士歡迎。路易受邀參加在凱洛漢堡店舉辦的烤香腸餐會，和大家一起彈著尤克里里琴哼哼唱唱，用打結的毛巾玩觸身美式足球，到最後總有一個啦啦隊員被丟進垃圾桶裡。

路易的人緣突然直線上升，於是出馬角逐班長，他借用了彼得在康普頓選上班代表的演講，果然也是馬到成功。更美好的是，路易成為許多女孩的夢中情人。十六歲生日那天，他一個人走在路上，被一群咯咯嬉笑的啦啦隊員偷襲，一個女孩坐在他身上，其他女孩用打屁股幫他慶生，一下代表一歲。

 

學校徑賽在二月登場，路易經過嚴格訓練準備大顯身手，而他的進步也的確讓人嘆為觀止。露薏絲剪下一塊裙子的絲質布料，幫兒子縫了幾件黑色運動短褲。

路易先贏得八百八十碼比賽，打破彼得和其他學長共同保持的校運會記錄，足足快了兩秒有餘。一個禮拜之後，他和一群一英哩長跑好手較量，遙遙領先，跑出五分零三秒的佳績，比彼得的最佳記錄快了三秒。他參加另一場一英哩比賽，進步到四分五十八秒。又過了三個星期，他以四分五十秒六締造加州新記錄。四月初，他的成績來到四分四十六秒；四月底，再提升為四分四十二秒。當地一家報紙寫道：「了不起！好厲害！難道這傢伙會飛？沒錯，就是這個名叫詹帕瑞尼的傢伙！」

 

路易幾乎每個星期都參加一英哩比賽，一直到賽季結束，始終保持不敗之身，甚至沒有遭遇過像樣的挑戰。他已經跑遍中學無敵手，於是到康普頓參加一場兩英哩比賽，對手是彼得和十三個大學選手。路易才十六歲，從來沒有受過兩英哩賽程的訓練，儘管如此，他還是以五十碼的差距贏得比賽。接下來他參加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「南加州越野賽」，距離同樣是兩英哩。路易跑起來輕鬆自在，雙腳彷彿騰空邁步，他一路領先，和其他選手的差距越拉越大。賽程進行到一半，他已經足足領先兩百二十碼，觀眾開始議論紛紛，這個穿黑短褲的年輕人會不會衝得太快，不支倒地？路易當然沒有不支倒地，他飛也似地衝過終點線，改寫這項比賽的記錄。他轉身眺望來時路，第二名選手還沒有出現。路易以超過四百四十碼的差距勇奪冠軍。

他覺得自己好像快昏倒了，但原因不是體力消耗太多，而是他終於知道，自己是什麼樣的人。

 

資料來源：

《永不屈服》Laura Hillenbrand蘿拉．希林布蘭 著，閻紀宇 譯；時報出版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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